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平安鎖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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平安鎖

須縱酒猝不及防抱了個溫香滿懷,他雙手懸在半空中。他的身上本來還掛著些晨露,身上的絲緞披了一層寒氣也涼涼的,可懷裏的小姑娘好像很舒服的樣子,用腦袋在他胸口蹭了蹭。

須縱酒不敢用力推她,但也不想她一直靠自己這麽近,有些害怕她會聽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聲。

鼻翼下是浮動的暗香,脖頸處有柔軟發絲撩過帶起隱隱的癢,須縱酒屏住呼吸憋出一句:“殷……殷姑娘……”

殷梳擡起頭,在須縱酒狹長漆黑的眼眸裏看到了自己的倒影,她嫣然一笑:“斂懷,早啊!”

她放開須縱酒往後退了一步,伸手挽了一下鬢邊的碎發,一雙眸子晶亮亮地看著須縱酒。

懷中的溫度驟然離去,須縱酒覺得心中似乎有些空落落。他抿著嘴唇,眼神垂在自己的靴面上:“殷姑娘怎麽這麽早就出來了,不多休息一會。”

殷梳看著他,他身後落英繽紛,襯得他瓊玉般面龐也秀若春花。殷梳湊近,伸手彈掉了落在須縱酒肩上的花瓣。

“斂懷不也這般早,你不會是來尋我的吧?”

他垂著臉靜靜地看著殷梳,鴉羽般的長睫動了動。

須縱酒每每抽刀之後都英姿颯爽,但平日裏溫如霽月清風,給人感覺珠玉在傍。此刻一雙水潤的眸子更是純凈乖巧,讓人有些不忍心再欺負他了。

殷梳憨笑一聲,伸手去扯他的衣角:“那我們快些回去吧,午後還要早些去宴廳那邊,現在多休息一會。”

須縱酒順著她的動作,正要與她並肩離開,他隨意地又瞄了一眼殷梳,突然發現,剛剛因為背光的關系殷梳的臉被樹影籠罩,此刻他走到光照的這一側,看清楚了殷梳那白凈的臉上竟然掛著一道模糊的水痕。

須縱酒愕然,他伸出手捏住她的下顎,用手指摩挲了一下,切實地感受到了手下的濕潤。

感受到他少有的強勢的舉動,殷梳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,半張著嘴唇看著他,目光落到他捏著自己的手上。

須縱酒回想著這一早上的異常,輕輕松開了手,溫聲問道:“殷姑娘這是怎麽了?”

殷梳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,她有些悵然地看著自己潮濕的指尖。

須縱酒又問:“是出了什麽事嗎?”

殷梳擡頭看著他,眸光閃了閃,低聲含糊地說:“沒,沒什麽……不過是……”

須縱酒眉心一動,他覺得此刻的殷梳有些像一只待在籠子裏的小兔子,烏黑的眼睛委委屈屈的,濕噠噠地看著籠子外邊。這籠子其實是沒有關門的,但小兔子所在門口不敢出來,徑自觀察著,試探著。

他看著殷梳欲言又止的樣子,把聲音放得更加輕柔:“不過怎麽了?”

“我做了個不太好的夢。”殷梳斂眸,低頭拿腳尖犁著青草地。

須縱酒有些了然:“是噩夢嗎?”

殷梳還是低著頭:“算是……也不是。”

“所以你做了個不好的夢,醒了之後就跑到這裏來了?”須縱酒有些憐惜地看著她,“願意和我說說是什麽夢嗎?”

殷梳看著他眨了眨眼,收入袖中的手指暗暗攥著幾片花瓣,指甲掐著細嫩的花蕊,藍紫色的汁液沿著她的手腕淌了下去。

“我……”她的杏子眼裏水色迷蒙,面前的男子如玉如璞,可堪信任,“我夢到了一只小狐貍,小狐貍很聰明,也很狡猾,有一天它在森林裏遇到了大老虎。”

一個有些俗套的故事開口,但從殷梳嘴裏說出來又有了新的趣味,須縱酒好奇問道:“那然後呢?”

“小狐貍以為大老虎都是會吃人的,但是沒有,大老虎對它很好,不僅沒有吃掉它還和它成了朋友。”

天光大亮,帶走了清晨的露水和霧氣。日光帶了些熱度,將藍楹花脫塵出俗的藍染上了人間鮮活的色彩。

殷梳放開緊握著的雙手,慢慢地訴說著她夢中的故事:“小狐貍很珍視這段友情,從來沒有人對它這麽好過。但是……但是它做了傷害大老虎的事情,它欺騙、背叛了大老虎。”

須縱酒扮演著合格的傾聽者的角色,聽到關鍵處他揚眉關切地詢問故事的進展。

“小狐貍它有不得已的苦衷,它想著之後一定會努力補救,但是大老虎生氣了,它不再信任小狐貍,它拆開了小狐貍的皮毛血肉,一點點把小狐貍殺死吃掉了。”殷梳伸手揪住了自己的領子,似乎是沈溺於這個令人感同身受的夢。

須縱酒聽完,輕嘆了口氣:“這的確是個充滿遺憾的夢。”

殷梳突然問他:“你也覺得小狐貍它罪無可恕了嗎?它傷害了對它最好的朋友,它確實是個壞狐貍。”

須縱酒想了想,認真回答道:“這取決於它做了什麽事情。”

殷梳露出了有些糾結的表情:“它的確是做了不可以被原諒的事情,可是它只是想要一個機會,它會盡力去彌補它的朋友。”

須縱酒看著眼前的少女,她額發微微汗濕,神情十分苦惱,在很認真地思考這個問題。於是他也再認真地往深處想了想,又回答道:“如果大老虎知道小狐貍是真心和它做朋友,不是存心想傷害它,或許這一切還有轉圜的餘地。”

或許是傾吐完成,殷梳肉眼可見地輕松了下來,她捏/弄著自己耳邊的小辮子,有些煩惱地嘟囔:“我不喜歡做這樣的夢。”

須縱酒眸色深沈,片刻後他伸手從自己的胸袋中取出一樣物什,輕輕地掛在了殷梳的脖子上。

“這是什麽?”殷梳好奇地捧著它,綴著珠玉的串子上,系著一只做工精巧的小銀鎖。

殷梳的手指摸著這一只溫潤滑則的銀鎖,還正欣賞著小銀鎖上花團錦簇的圖案,就聽到須縱酒低聲開口道:“這是我一直帶在身上的平安鎖,以後你不要摘下來,睡前可以放你枕邊,它會佑你好夢。”

殷梳捏著鎖上的紅絡子,臉上掛著對這個平安鎖毫不掩飾的喜愛,她擡起頭笑盈盈地:“斂懷,你真好!”

受到她情緒的感染,須縱酒也露出了清淺地笑容。他看著少女粉嫩的笑靨,把剩餘的話又咽了回去。

這些天他一直都沒有找到合適的機會,他想問她,想當面問她,想親自問她。

那天他在窗下聽到的話,是真的嗎?

他得到了“喜歡”二字,心願得償,情願永遠沈醉在夢裏。

兩人回到了庭院,一齊用完了午膳,便同殷莫辭一起,三人提前到來萬家堡的宴廳。

除了他們之外,宴廳裏已經零星到了幾個家主,正相互客套著打著招呼。

三人找到位置剛坐下來,就聽到萬鈺彤輕伶的腳步聲。三人擡頭就看到萬鈺彤盈盈而來,身後跟著捧著鮮花準備裝點宴廳的的仆婦們。

“你們到的真早。”萬鈺彤見到他們,頷首和他們簡單地打過招呼。

殷梳見萬鈺彤裏裏外外操持忙得腳不點地,起身說道:“萬姐姐,我來幫你吧!”

萬鈺彤伸手將她按著坐了回去,柔聲道:“不可,今日我們萬家為主,小梳你是客人,沒有讓客人幫忙的道理。”

殷梳依言乖乖地坐了回去,她和殷莫辭坐在一起,須縱酒坐在另一側,斜向面對著他們。殷梳坐定,有些百無賴聊地沖須縱酒擠了擠眼睛,須縱酒無奈地搖了搖頭,端起茶水抿了一口。

此時距壽宴正式開始還有三個時辰,殷梳坐久了就有些坐不住,她瞟了眼身旁端坐著的殷莫辭,小聲問:“莫辭哥哥,是不是今日我們就專心參加壽宴就是了,今日不會再有別的變數?”

殷莫辭面色嚴肅:“但願如此,但是我私下派人秘密搜尋了一番,沒有找到摧心肝的下落。”

殷梳聽了面上也浮上一絲憂色,便也學他坐得筆直端正,警惕地觀察著陸續到來的世家們。

殷莫辭看著有些好笑,他輕聲又說:“小梳如果無聊可以去附近逛逛,今日我們來這麽早就是想在世家中探聽些消息,我在這就可以了。”

“不。”殷梳把腦袋搖得像撥浪鼓一般,“我也要在這裏陪你們一起,不然豈不是顯得我只愛玩,那我太不懂事了吧!”

殷莫辭低笑兩聲,就由她去了。

過了約莫一個時辰,到場的世家變得多了起來。殷莫辭剛準備起身搭話,側臉瞥到廳門的一幕,他的動作不由凝住。

殷梳註意到殷莫辭的異樣,見他白玉般的臉上似乎浮上了一層陰雲,殷梳順著他的眼神看了過去——

原來是玲瓏閣到了,又剛巧萬鈺彤路過門口,正巧笑倩兮地對著郭茫。

殷梳開口勸慰道:“莫辭哥哥,萬姐姐為人溫柔大方,郭師兄是客人,他們寒暄幾句倒也正常。”

此刻萬家堡的丫鬟們托著烏木漆盤魚貫而入,開始布置宴會客人們享用的前菜。

殷莫辭的眼神無法從廳前的那一幕上移開,直到遠遠地看到一個家仆打扮的人急匆匆地走了過來,朝萬鈺彤說了些什麽,隱隱看到萬鈺彤露出驚訝又有些焦急的神色,她朝郭茫行了禮便隨著那家仆離開了,殷莫辭才移開了目光,理了理衣袍,起身迎向廳內的諸世家。

須縱酒自然地起身和他們匯合到了一起,殷梳看著對這種社交不太感興趣,反而低著頭關心著宴廳的布置。忽然間殷莫辭和須縱酒都聽到殷梳低聲驚呼道:“怎麽是生鲙?今日來的很多都是老前輩,剛剛萬姐姐不是交代了不要上這種寒涼的食物嗎?”

二人有些關心地朝那邊瞥了一眼,只見一個丫鬟大驚失色地對著殷梳不住點頭道:“對不起殷姑娘,我們剛剛太忙了,一時疏忽忘了大小姐的指令,我們這就將這道菜換下來。”

“沒事,快去換了吧,時間還來得及。”殷梳一邊撫慰了那個丫鬟,一邊摸著下巴自言自語道,“萬姐姐不知道是有什麽要緊事走開了,為了防止有什麽別的錯漏我還是去膳房檢查一下吧。”

她回頭看了眼殷莫辭和須縱酒,見後者都對她點了點頭,便提著裙擺風風火火地隨著那丫鬟去膳房換菜了。

約莫又過了半個多時辰,萬鈺彤回到了宴廳,此時宴廳裏除了萬家堡的幾位長者,以及幾個德高望重的家主未到之外,所有的世家幾乎都已經聚齊。萬鈺彤款款而來,吸引了幾乎所有世家中年輕弟子的目光。

殷莫辭的目光也無法控制地隨著她的腳步移動,須縱酒看了一眼,有些擔憂地看向廳外,殷梳怎麽還沒有回來?

就在他猶豫要不要離席去找殷梳的時候,又過了不到一炷香時間,殷梳隨著奉湯的丫鬟回到了宴廳。

看著殷梳面色有些異常,他悄悄走了過去,關切地問了她一句。

“不小心燙到手了。”殷梳嘟著嘴給他看了看有些發紅的手指。

須縱酒皺了皺眉,他從回到桌上取了些碎冰,輕輕地敷在殷梳手上:“以後當心些。”

殷梳抿著唇乖巧地點了點頭。

又過了不久,萬鉞和張昊天一前一後地到了宴廳,見主角來了,宴廳裏喧鬧的人聲瞬間靜了下來。

萬鉞走到正席,講了幾句官方的開場白,張昊天就迫不及待地進入了正題:“萬堡主,依您之前的承諾,今日您該就摧心肝遁逃一事,給眾世家一個交代了。”

萬鉞臉色一沈。

他直直地看著張昊天,環視一圈後開口:“我四弟還未到,等他到場之後再一起說。”

說罷他揮手令人趕緊去請萬鐘。

宴廳距離萬鐘的庭院不遠,不多時派出去的那個人就回來了,幾乎是屁滾尿流地滾回了宴廳。

在場諸人見這一幕,立馬覺出事情有異。

“這是怎麽了,萬四叔呢?”張莊主見人沒有請回來,神色有些不悅。

“家……家主,大事不好了!”那小廝哆哆嗦嗦地看著萬鉞,“您快去四爺那看看吧,四爺……四爺被人給害了!”

是你嗎,定-情-信-物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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